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喝农药的女人(两首)
发布者:admin     浏览次数:1527     发布时间:2016/10/23

 

作者:项丽敏

“又有一个女人喝农药了……”

公交车上,我听着身后乘客的交谈
 
“乡下女人,容易想不开,
动不动就端农药瓶子,寻死觅活。”
旁边一个男人说道
听语气,仿佛早已见惯
 
“幸亏发现及时,已脱离危险,
听说她刚离婚,做生意又赔光了钱,
开学把孩子送到学校,回家就喝药了。”
 
我舒了一口气一一他们谈论的这个女人
不是甘肃那个
也不是四川那个
 
她没有在喝药前先杀死孩子
 
犹如绝望的母兽,在走投无路时
领着幼仔
让它们排在身后
一个跟着一个,像奔赴逃生之所那样
奔赴悬崖

百枯草

百草枯善于伪装
装在白色瓶里像牛奶
装在玻璃瓶里像果汁
也像可乐
那种全世界孩子都爱喝的
泛着泡沫的饮料

百草枯不止一个名字
有人叫它“除草剂”
有人叫它“野火”
记得小时候读过的唐诗吧:
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。

而它最直白的名字就是“农药”
一一难以生还的剧毒
无论装在什么瓶子里,所指示的方向
就是灭绝
就是死亡

有人统计过吗?
自它诞生,泛滥于世
曾杀死过多少沉默的野草?
又曾杀死过多少野草一样
匍匐大地

无法喊叫的人们?



点评:
    这两首诗都是对当下现实的反映,体现了作者对最底层的普通百姓的生存状态的同情和悲悯。甘肃杨改兰杀子自杀案爆出后,有不少反映这一事件的诗作问世。与大部分诗作直接表现这一事件不同,《喝农药的女人》采取了迂回的侧面表现法。首先,杨改兰事件在诗中被作为普遍的农村妇女自杀现象的一个背景,做了淡化处理,而没有加以刻意渲染。其次,作者也没有直接写任何一个妇女的自杀,而从旁观者的视角来把握这一现象。在作者的描写中,旁观者的冷漠跃然纸上:“‘乡下女人,容易想不开,/动不动就端农药瓶子,寻死觅活。’/旁边一个男人说道/听语气,仿佛早已见惯”。作者内心的深痛就隐藏在这淡漠的口吻中。这种侧面的、节制的表现比那种呼天抢地的正面写法更有力,也更发人深省,并以一个更大的视角反映了更多层次的社会面相。第二首《百草枯》通过“百草枯”这种农药,把人命和草命连为一体,从而揭示了人命如草芥的严酷现实,也是一种有力的侧写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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